&esp;&esp;内朝紫宸殿的廊庑间，侍卫阿奴形色凛然，他刚从宫外回来，身后带来一人，韦妃之父韦令义。

这自然是皇帝传召。

&esp;&esp;然而，皇帝只在便殿召见，且身着常服，态度悠然。

韦令义进殿甫见此状，稍稍一怔，将欲下拜时，却听得四个字：

&esp;&esp;“韦卿免礼。”

&esp;&esp;韦令义的动作便僵在那里，因为，李珩从未如此称呼过他。

要么尊称岳丈，要么以官职相称，就是直呼其名也是有的，独此君臣间看似平常的称呼，多年来是头一次。

&esp;&esp;气氛凝滞了有半刻，韦令义明白过来，李珩是在提醒他，再是便殿常服，再是随意平常，他都只是臣，须得臣服于君，须得谨守为臣的本分。

&esp;&esp;李珩将韦令义的神色尽收眼底，一笑道：“韦卿从北庭回来也有些时日了，北庭常年风沙，物候恶劣，想必卿也更喜欢长安的风调雨顺，而闲暇之余，也可做些别的事。”

&esp;&esp;韦令义被传召时并不知所为何事，可这番情形，这般话语，也不难体会——他得罪了皇帝，而且得罪得不轻。

&esp;&esp;“臣不敢。”

韦令义肃然下跪，“臣虽奉诏进京，却也时刻不敢忘记职分，只待陛下委命，臣必效死！”

&esp;&esp;这话语铿锵，掷地有声，可李珩听来唯觉刺耳。

他站起身，目光一瞥，随手拨弄起玉案上堆积的奏本，“你没有忘记么？那你写给韦妃家书又作何解？”

&esp;&esp;家书之事韦令义当是父女私话，只望韦妃方便时从中周旋。

他岂不知这家书不该写，更不能被李珩知晓，可……

&esp;&esp;“你的马鞭挥不到北庭，手却伸到朕的后宫来了！”

不等韦令义反应，一直语态沉缓的李珩忽而大怒，抓起一沓奏本便朝下头扔去，“你也配干涉朕的家事？！”

&esp;&esp;君臣上下离得不近，但李珩用了十足的力道，每一本奏本都当头砸中了韦令义。

他只有伏身于地，凭李珩发泄暴怒。

&esp;&esp;“群臣阻止朕立云安为后，是不是正中了你的心意？还是说，那些人都是受了你的唆使，故意要让朕难堪？！

朕看你该到户部去！

还做什么北庭将军？！

你算得一手好帐，天下最实惠的帐！

不论云安与韦妃谁立为皇后，你都是朕的岳父，是国丈！”

&esp;&esp;天子的怒言在旷阔的殿堂里回荡不息，一声重似一声，不仅仅是音调，而更是言辞的分量：“群臣受唆使”

便是结党营私；“算得好账”

便是阴谋算计；“岳父国丈”

便是不敬犯上。

&esp;&esp;无论哪一条罪责韦令义都承受不起，但那一封家书的暴露，已让这每一条都显得近乎真实，真实得让他无从申辩。

他既不能否认自己的字迹，也不能回避责任让韦珍惠独自承担，更不能说，郑梦观也算他的女婿，他只是在料理家事……

&esp;&esp;荒唐，连他自己想来都觉得荒唐至极！

而眼下种种，无不源于他十七年前种下的恶果。

他不禁悔恨交加，额头沉沉磕地，忍声泣下。

&esp;&esp;李珩冷笑，极尽鄙夷。

&esp;&esp;许久，殿中声息渐止，李珩似乎都说完了，韦令义也在等候发落。

却这时，阿奴又自殿外进来，与李珩一阵耳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