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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是大年下的,宫里日日都有宴饮,皇上也比往常放纵些,常常叫了几个十来个妃嫔一道同乐,大家都晚睡早起,如何吃得消,所以这阵子每日来景仁宫晨昏定省的妃嫔,比素日至少少了一半儿。
饶是如此,依然有十好几个,宗皇后却当着她们的面儿,与顾蕴说起她和宇文承川的房里事来,实在由不得顾蕴不恶心生气,她哪怕把其他妃嫔打发了再与她说呢,那些可都是父妾,如此的不尊重她和宇文承川,到底把他们夫妇当什么了?!
面上却不表露出来,只赧颜笑道:“臣媳虽年轻不懂事,这些基本的道理还是明白的,所以昨儿夜里,臣媳也是这样劝太子殿下的,太子殿下却说,‘那些个寒门小户连多余的被子都没有,别说妻子只是小日子了,就算身怀六甲,照样歇在一起’,他想歇在哪里,就歇在哪里,不但臣媳管不着,其他人也通管不着,反倒把臣媳好一顿说。要不,母后打发人传了太子殿下来,亲自与他说?太子殿下自来敬重母后,母后的话,太子殿下一定能听进去,如此臣媳也不必担心会被有心人说嘴了。”
宗皇后被噎得一窒,让她当面与庶长子说他媳妇儿来小日子了,让他别睡崇庆殿,改睡东宫的其他女人去?她若真传了那个婢生子来,她敢说不出一日,这事儿就要传遍整个皇城乃至整个盛京了,她可没打算步关雎宫贱人的后尘!
可听听顾氏个小贱人嚣张成什么样儿了,‘他想歇在哪里,就歇在哪里’,‘不但臣媳管不着,其他人也通管不着’……宗皇后又委实咽不下那口气,不就仗着如今那个婢生子的心被她拢得死死的,她自以为有靠山,才敢这般轻狂吗,哼,等过几日婢生子去了江南,回头再把差事办砸,丢了太子的名头,她倒要看看,小贱人还怎么嚣张轻狂得起来!
宗皇后面皮好一阵抽搐,才总算强挤出了一抹笑容来,道:“太子与你伉俪情深是好事儿,本宫当母后的也愿意看到,可何为‘贤内助’,就是在夫君犯牛心左性时,能适时规劝夫君的。本宫也知道你与太子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,你眼里揉不得沙子,也是有的,但我们女人一辈子所求的,说到底不外乎能有个好夫婿好儿子好名声罢了,你可别因小失大,让自己背上不贤、善妒的名声才是。”
顾蕴却还是一副羞赧怯弱的样子:“母后的教诲臣媳都记住了,只是‘在家从父,出嫁从夫’,臣媳是既不敢再劝太子殿下,也的确劝不了,母后的话太子殿下却是一定能听进去的,要不臣媳这就叫人请太子殿下去?”
说完吩咐身后侍立的白兰:“你即刻打发人去瞧瞧太子殿下在哪里,这会儿正忙什么?若不太忙,就请太子殿下即刻过来景仁宫一趟,就说皇后娘娘立等着见他呢。”
“是,太子妃娘娘,奴婢这就去。”白兰应声行完礼,便要却行退出去。
直把宗皇后气了个倒仰,近乎气急败坏的冲白兰喝了一声:“站住!”后,才看向顾蕴皮笑肉不笑道:“既然太子妃劝不住太子,那就索性别劝了,终归只是你们小两口房里的事,也无伤大雅。好了,本宫乏了,你们都散了罢!”
“臣媳(臣妾)告退!”顾蕴与所有妃嫔便都应声站起来,行礼后鱼贯退了出去。
宗皇后这才恨恨的一掌拍在了自己凤椅的椅背上:“小贱人,本宫看你能轻狂到几时,如今爬得越高,将来摔下来时,你才会知道有多痛,才会越后悔!”
她的贴身嬷嬷忙劝道:“娘娘仔细手疼。其实娘娘何必与她一般见识,等过几日太子去了江南,把差事办砸了,回头再闹出平侍郎挪用军饷的事,不用娘娘出手,她立时就要跌落到尘埃里去了,娘娘实在犯不着为她生气,就容她再蹦跶几日又如何,终归她已是秋后的蚂蚱,蹦跶不了几日了。”
“道理本宫都明白。”宗皇后恨声道:“本宫就是见不得她那个轻狂样儿,就跟只有她才拢得住男人的心似的,本宫当年与皇上不也是这样蜜里调油过来的吗,她有本事让那个婢生子一辈子都只守着她过日子,本宫才真佩服她呢!”
贴身嬷嬷笑道:“可不是这话,她有本事让太子一辈子只守着她一个才真是有本事呢,只可惜连城外的佃农今秋多打了三升米两升豆子,都想纳妾娶小,何况咱们是皇家,而且将来太子落毛的凤凰不如鸡,日子指不定比佃农还不如呢,就算一辈子守着她又如何?”
好说歹说,到底说得宗皇后怒气渐消了,只是依然憋着一口气,遂叫来吴贵喜,让其出去把太子与太子妃“伉俪情深”,连太子妃小日子都不分房而居的话广而告之,顾氏不是因将那个婢生子的心拢得死死的而骄傲得意得不行吗,她就让她一次骄傲得意个够!
于是到了傍晚,‘太子妃连小日子都要霸揽着太子殿下,太子殿下夫纲不正’的传言便传遍了大半个皇城,让宗皇后很是得意与满意,传遍皇城算什么,明儿还得传遍整个盛京城呢,她就不信朝中那些个酸儒们会坐视不理!
只是宗皇后才得意了没一会儿,便笑不出来了,因为吴贵喜忽然苦着脸走了进来,行礼后禀道:“皇上的御辇方才去了关雎宫……”
宗皇后的笑就僵在了脸上,随即便将林贵妃骂了个臭死。
贱人,都年已半百的人了,还能在才被皇上申饬了,人人都以为失了势之际,引得皇上又去了关雎宫,也不知道到底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狐媚子手段?皇上也是,宫里那么多年轻漂亮的妃嫔,他去谁宫里不好,为何偏要去关雎宫那个年老色衰的半老徐娘那里,皇上到底是什么眼光?!
说来若不是他这些年一直偏心那个贱人,自己堂堂中宫皇后,又岂会经常被贱人挤兑得只有招架之力,没有还手之力?这般一想,宗皇后连皇上也一并恨得牙痒痒的,直恼得一晚上都没合过眼。
皇上去关雎宫不是什么秘密,景仁宫能知道,其他宫里自然也能知道,一时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关雎宫,哪还顾得上去议论东宫,毕竟太子与太子妃再怎么说也才新婚不到一个月,一刻也舍不得与彼此分开本就是人之常情,何况太子妃能将太子的心拢得死死的也是人家的本事不是,什么规矩什么礼体,本就是上位者说了算的,只要太子自己不介意,谁又管得着?
反倒是林贵妃复宠一事与宫里宫外太多人都息息相关了,人们自然更关注与自己息息相关的事。
崇庆殿内。
顾蕴正一边与宇文承川下棋,一边调侃他:“还说我狡猾呢,真正狡猾的明明就是你,这不你才一出手,立时便将阖宫上下的注意力都转移了,还让皇后气得半死?叫吃!”
把自己白子圈着的一小片黑子都捡进自己的棋盒里后,才继续说道:“不过你是怎么算准今晚上皇上一定会去关雎宫的,你在背后做了什么?哎呀,走错了,重来重来。”
宇文承川这些日子已经能很淡定的对顾蕴的悔棋之举视而不见了,任她折腾了一番后,才放下了手中的棋子,道:“我能做什么,皇上与贵妃的意志又不是我能左右的,我分明就什么都没做,分明就没出手。”
可已是对林贵妃最好的帮助,对宗皇后最直接的反击了,顾蕴笑道:“是是是,你什么都没做,你根本就还没出手,不说这个了,我们且专心下棋罢。”
林贵妃自被皇上申饬以来,便一直在图谋找到最合适的契机复宠了,她深知时间拖得越久,局势便于他们母子越不利,旁的不说,只说陈淑妃与荣妃如今奉旨协理六宫,如今是时日还短,等时日一长,她们尝到甜头后,还肯轻易将到嘴的肥肉吐出来吗?
最关键的,还是宗皇后手上的权利比以前大,她却什么权利都没有了,此消彼长之下,他们母子与宗皇后母子的差距岂不是要越拉越大?
所以自小年夜那日见过二皇子,与儿子闹了一场后,林贵妃痛定思痛之下,不但次日便开始向顾蕴示起好来,每日都有请安告罪的笺表呈至乾清宫,每日要朝着乾清宫方向脱簪跪上一个时辰,以示自己已经知错了,还将自己宫里最漂亮的一个宫女抬举到了自己身边亲自调教,只待皇上不生她的气了,美人儿她也调教好了,便让美人儿代她请皇上去。
前面的事阖宫上下该知道的都知道,后面一件事知道的人就很有限了,不过却瞒不过宇文承川的耳目。
宇文承川一开始是不打算让林贵妃这么快便复宠的,一旦林贵妃复宠,宗皇后急着在后宫里与之争个高下,就抽不出精力对付庄妃了,四皇子夫妇实在能忍,眼睁睁看着永福宫沦落到领月例都要被内务府克扣,就更不必说御膳房送去的饭菜一日比一日糟糕,庄妃身为堂堂一宫主位,后宫位份第四的人物,却连一口热饭都吃不上的地步,依然没有任何反应,他们少不得只能挑得宗皇后继续出手对付庄妃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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